內容簡介
全台灣最火紅的蘭嶼郵差,壹電視「新聞思想啟」、
《La Vie》雜誌報導。深刻改寫郵差的意義與價值。
★內容簡介:
「不只是送信而已!」全台灣最火紅的蘭嶼郵差──簡偉駿,他深刻改寫郵差的意義與價值。
壹電視「新聞思想啟」、《La Vie》雜誌報導。
他拉著老人家的手簽收郵件,耐著性子等老人家找印章、寫好名字,也跟他們多說話,簡偉駿說:「因為我可能是當天唯一一個跟他們見面說話的人啊。」
2017年,一句「我也想陪妳回去」,簡偉駿隨女友回到蘭嶼。
2018年,他考上台東考區榜首,自願分發到蘭嶼。他成為蘭嶼女婿,也開啟為了愛的郵差生涯。
蘭嶼郵差不僅是郵差
從被奚落:「蘭嶼沒待一年,是摸不清送信路線的。」但簡偉駿日日加班到深夜,妻子也帶他逐戶拜訪;為畫路線圖,地圖翻到破爛,甚至為應付能將人車吹倒的凌厲東北季風,他發明「倒著送信」。
才半年,他令人刮目相看,不僅使命必達,為發送物資給需要的人,他還四處奔波找獨居長者,甚至他是村民救命藥品的快遞者,更是村民網購被詐騙的最後一道防線,簡偉駿改寫郵差的意義與價值。
排灣族的蘭嶼女婿郵差
「你怎麼這樣殺飛魚?這條飛魚不能吃了,等等拿去給豬吃。」不忍簡偉駿被岳父斥責,岳母偷偷打電話給他:「大伯給我們家三十條飛魚,我幫你藏在外面冰箱,你再練習殺。」
從生澀、陌生,但始終抱持尊重且學習的態度,無論是從砍樹製作拼板舟的魔幻精湛工藝、殺豬時終於有第一把「不太像樣的彎刀」,用手撈網抓飛魚的夢幻初體驗……這位來自台灣排灣族的蘭嶼郵差,帶給我們的是蘭嶼珍視海洋,人與人間濃得化不開的互助、分享、熱情溫暖,以及深情對待萬物的情懷,甚至若村裡有喪事,全村都停下工作,陪喪家一起悲傷,而那是身處水泥叢林的我們難以想像、早已遺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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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蘭嶼的傳統文化中,只要有喪禮的消息,整個村莊的勞動都會暫緩。
出海的男人們得提早返回村子;
在農作的婦女,得放下工具返回居所,
在修繕道路工程的外包商,也得熄火停機。
當你傷心難過,我選擇靜靜地待在屋裡或涼台上看海。
當你眼眶泛濕,我寧願不在海上劃出一道道白色痕跡。
當你失去至親,我也在記憶裡尋找著和他共處的身影。
──摘自內文〈郵差的家──蓋自己的房子〉
★本書特色:
◎特別企劃:蘭嶼郵差/簡偉駿的深情可愛視角彩頁。
◎陳坤厚(電影導演‧攝影)、羅秀芸(「在海一方」書店主理人)撰推薦序
王欣怡(壹電視「新聞思想啟」節目製作人)、李文雄(前台東郵局副局長)、李明璁(社會學家‧作家)、徐超斌(醫療財團法人南迴基金會執行長)、盧建彰(詩人導演)、魏德聖(導演)炙熱推薦(依姓氏筆劃順序排列)
◎「郵差是個多麽基礎而重要的日常支撐,卻也可能同時是傳遞浪漫、想像和關懷的職業。這位蘭嶼女婿因人生偶然機緣成了郵差,但他所做的程度卻已不只是個郵差,比如送信同時陪伴一下獨居老人,或協助村民免於網購詐騙。他不僅擴增了這工作的意義與價值,並且讓所有人都羨慕他可愛靜美的小島生活。」──李明璁(社會學家、作家)
◎他用他的善良與愛心關懷著這個島嶼的人、事、物,他努力的學習並認識這個世世代代祖輩傳????下來的獨特文化內涵,他要讓世界看到、認識這個島嶼。──摘自陳坤厚(電影導演‧攝影)推薦序〈原來你不只是送信而已〉
◎偉駿以長期在此工作的角度兼蘭嶼女婿身分,他所描繪的,不僅是生活在島嶼的感知,更是珍貴的文化智慧與稍縱即逝的共生記憶。──摘自羅秀芸(「在海一方」書店主理人)推薦序〈送信送到心坎裡——山海間的綠色閃電〉
◎至今服務邁向第五年,起初入局也以為郵務士只是普遍大家所認知的送信、送包裹而已,但實際走過才知道,這職位不僅是投遞郵件,還可以深入部落,訪視少數幾位獨居者、建立起自己與族人之間的情感……我也在這過程當中不斷詢問自己,我還能給予島上族人什麼樣的價值。
直到陸續有族人跟我說:
「有你真好,不然我們都在外上班,根本收不到信件,還好你都會打聽我們上班的位置將信轉到這。蘭嶼真的很需要你這種年輕人。」
「族人在說的蘭嶼女婿是你齁?很勤勞呀你,送信還送到芋頭田裡找人。」
「還好有你的熱心幫忙,我才能夠提早拿到處方藥,不然我的藥早已沒了。」
眾多的實質回饋,讓我體悟到,蘭嶼郵差從來不僅是郵差,其實存在著許多意義與價值。
──摘自後記〈從「我也想陪妳回去」開啟的浪漫〉
作者介紹
簡偉駿(Laiyu 排灣族族名)
自嘲為外來稀有物種的他,是族人嘎米婻(女性長輩稱呼,蘭嶼話)們夢寐以求的蘭嶼女婿,因戀上遠在九十五公里外的達悟姑娘,一句「我也想陪妳回去。」便帶著排灣族的氣息登入這座島嶼,展開從未想過的浪漫小島生活。
曾有創業夢想的他,在迎接第一個盛夏到來時,開設島內鮮少見到的精品咖啡攤販,時常被族人笑稱「哇!浪頭咖啡今天又客滿了呢。」實際上座位數卻只有三席。而這個夢不長久,如同蘭嶼野百合的綻放與凋落,於是選擇了先放下,待有更好的浪頭出現,又會再撿起重現屬於他的咖啡夢。
現為島上最熱情的郵務士,哪怕是與收件人一面之緣的偶遇,或是忙於農作的村民,他總是能夠將手中的郵件穩妥地交給對方。曾榮獲111年度台東郵局傑出外勤人員。
足跡搜尋資訊
‧Wave coffee浪頭咖啡 咖啡師
‧《La Vie》雜誌2020年8月號,第196期「島嶼的想像」簽收全蘭嶼的可愛與浪漫
‧壹電視新聞台「新聞思想啟」第15集小人物大故事
‧台東電子報「飄洋過海傳溫情 台東郵局郵務士送愛心」
‧110年尋找感動地圖計畫 篳路.蘭嶼成果冊《蘭天白雲,嶼海共榮》
Facebook:簡偉駿
IG:Lanyu_mailbox
Twitter:Lanyu_mailbox
目錄
004【推薦】李明璁(社會學家、作家)
005【推薦序】原來你不只是送信而已/陳坤厚(電影導演‧攝影)
010【推薦序】送信送到心坎裡——山海間的綠色閃電/羅秀芸(「在海一方」書店主理人)
Part1 蘭嶼郵差不僅是郵差
034你是我的眼──視力弱化的蘭嶼村民
043我心目中的「村民」──關懷獨居長者
053台灣來的比較好──郵差快捷送上救命藥品
059「很久沒看到你了」──我可以參選蘭嶼鄉鄉長
066「我親愛的孫子」──我像嘎米婻的寶石
075最後一道防線──當村民網購被詐騙,協助處理
082網購──不能讓老婆、老公知道
088老人家──在副駕駛座「留下痕跡」
097查無此人──那一扇被封起的窗
110東北季風──倒著送信
123最後的旅程──騎20年被棄置的老舊打檔車送信
Part2 排灣族的蘭嶼女婿郵差
138沒有妳的出現,蘭嶼就沒浪漫的愛情故事
152大伯的小船──用手撈網抓飛魚
166郵差的家──蓋自己的房子
193游上岸的文化──練習殺飛魚
208我的文化板塊──拼板舟的取材之旅
216行駛在灰色地帶──蘭嶼車子沒有車牌
229還有誰能幫牠?──蘭嶼沒有獸醫院
236殺豬祈福──我從洗豬腳開始
251毛小孩──郵差被狗追咬
260達悟族文化──放在心裡
267這是我們的水──像賭博一樣的山泉水
275我想對妳說……給摯愛的妻子
281【後記】從「我也想陪妳回去」開啟的浪漫
序/導讀
【推薦序】
郵差是個多麽基礎而重要的日常支撐,卻也可能同時是傳遞浪漫、想像和關懷的職業。這位蘭嶼女婿因人生偶然機緣成了郵差,但他所做的程度卻已不只是個郵差,比如送信同時陪伴一下獨居老人,或協助村民免於網購詐騙。他不僅擴增了這工作的意義與價值,並且讓所有人都羨慕他可愛靜美的小島生活。──李明璁(社會學家、作家)
原來你不只是送信而已/陳坤厚(電影導演‧攝影)
Laiyu,祖靈會保護蘭嶼的。
第一次踏上蘭嶼已是五十年前的事了……當時才剛登上這座美麗的島嶼,就遇上了一個颱風、兩個熱帶性風暴,生平第一次不知歸途是何日的窘境。掛在民宿樓梯口的一串發霉的香腸也被我們吃光,接著,島嶼告訴我們再也沒有東西吃了。這座島嶼告訴我們,先不必妄想要離開。這座島嶼獨自躺在太平洋的大海中,在這座島嶼上的我們,只能天天望著滔天巨浪,不知歸途是何日……
──這座島嶼,是有祖靈護佑的──
有天早上,一位慕名登島的中年日本人突然中風,風雨之中的蘭嶼更顯孤立無助,面對中風的日本人,島嶼上只有民宿阿桑的細心照顧,醫療……文明……都被滔天巨浪隔絕在外,讓我們這些外來文明人深切體會到無助是如此的無奈。
──善良與愛心,是人類最偉大的天賦──
我們每天倚著窗,看著巨浪在海中翻滾,突然有天,阿桑牽扶著日本人,跟我們一樣倚著窗,看著海;又幾天,我們繼續倚著????,然後看到阿桑牽扶著日本人漫步在海邊,看著遠處的滔天巨浪。在不知歸途是何日的當下,有人相伴看海,是一種幸福,也是一種緣分吧……
民宿的米缸也快見底,這座島嶼唯一的主食──芋頭也上了餐桌。
忽然地,又傳來隔壁村落有女孩跌斷手,民宿阿桑心疼搖頭,說那家人應該也只能看著孩子疼痛地號啕大哭,什麼事都做不了──「等天氣放晴,飛機飛過來吧。」老人家的常備藥越來越少──「等天氣放晴,飛機送過來吧。」
半個世紀過去了,我重登這個在太平洋躺了千萬年的美麗島嶼「蘭嶼」。島上多了便利商店,對島嶼文化一知半解的來客們,在他們眼裡,海洋的湛藍似乎比島民生活的簡單、純樸來得美麗。
蘭嶼的郵差──排灣族人的達悟族女婿簡偉駿,他將他在蘭嶼送信過程中的所見所聞書寫成冊:《蘭嶼郵差──簽收我的愛》。
閱讀了頭幾個章節:〈你是我的眼──視力弱化的蘭嶼村民〉、〈我心目中的「村民」──關懷獨居長者〉、〈台灣來的比較好──郵差快捷送上救命藥品〉……半個世紀過去了,島民的生活依然只能依賴那架飛機,與那艘貨船。
Laiyu如此寫著:「原來我不只是送信而已」。
「因為我身體有問題,需要長期服用特定的藥,但是,我們蘭嶼的衛生所沒有這種藥啊!所以我都把健保卡寄給在台灣工作的小孩子,請他們幫我去醫院掛號、拿藥,再一起寄回蘭嶼。孩子們也很貼心,偶爾還會幫我買一些保健食品,那種補膝蓋的啦,還有補眼睛、治療腰痠背痛的也都有。」他說。
「原來是這樣呀。但這樣不是很麻煩嗎?寄來寄去的,萬一哪天天氣不好,飛機沒飛、貨船沒來,但又碰上你剛好沒有藥的話,不是要拖很久?」
「也沒辦法啦,在蘭嶼就是這樣。我們只能禱告、祈求自己的身體不要出問題就好。」
聽完馬然一番話,我手上拿著裡頭裝著健保卡及藥物的郵件小包,內心除了感到一陣酸楚之外,更多的是,我告訴自己:「原來我不只是送信而已,有這麼幾位村民的健康狀況,掌握在我手中。」
半個世紀了,島嶼的人們如常認命地生活著──當年主政者來到這個島嶼視察,一句「在如此現代化的時代,我的子民怎麼可以過著這樣的穴居生活!」於是一排排的鋼筋水泥房子就出現在這個島嶼上了,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的生活樣貌也隨之消失改變。
一位排灣族的年輕人娶了一位達悟族的姑娘。
這位排灣族的年輕人叫簡偉駿,我們從認識的第一時間開始就叫他Laiyu,這是他排灣族的族名,我們喜歡這樣稱呼這個年輕人。
他
因為愛,踏上蘭嶼。
他
善良。負責。積極。
他許下願望,要以排灣族的身分留在這個達悟族的島嶼,認識達悟族的生活故事,並盡其所能地保護與紀錄世世代代傳承下來的達悟文化。
身為當年郵務士台東考區的榜首,他無視「台灣本島不要的郵差都派到蘭嶼離島」的魔咒,他踏上蘭嶼,陪伴他的所愛──一位達悟族姑娘,並當起蘭嶼這個島嶼的郵差。他每天奔波全島地遞送郵件,他用他的善良與愛心關懷著這個島嶼的人、事、物,他努力地學習並認識這個世世代代祖輩傳????下來的獨特文化內涵,他要讓世界看到、認識這個島嶼。
Laiyu在〈我的文化板塊──拼板舟的取材之旅〉的篇章寫著:「說出我是誰」
抵達目的地時,我拿起剛買的米酒及兩個杯子,準備向這片山林的祖先、草木的靈,還有今天的船主打聲招呼:「我所敬畏的那些看不見的祖先們,我身上還未沾染原生達悟的氣息,祢們都還不認識我,所以今天在這裡向祢們問候,我是希‧格萊斯(si kezas,我的達悟族姓名),我的太太是希‧加蘭姆農(si jazmono,太太的達悟族姓名),我們都是來自蘭嶼的東清村,很開心能夠為我們的馬然(船主)揮灑汗水。
「我也正努力學習島上一點一滴的文化,盼望將來能夠成為島上的勇士……
不要做你想要做的事情。
要做你應該做的事情。
這是我認識的Laiyu。
送信送到心坎裡——山海間的綠色閃電/羅秀芸(「在海一方」書店主理人)
放下書稿,腦裡浮現的是一道穿梭在蘭嶼山海與各部落間、使命必達的綠色閃電。只要這道綠色閃電出現在家門口,心情就會突然好起來,因為我們知道,那是等待已久的包裹「終於」平安到來。在台灣本島,收發信件並不是一件多稀奇的事,但場景轉移到蘭嶼,這件事變得異常珍貴。一封信可能經由飛機或大型貨輪跨海而來,首先得看天候是否允許,風急浪大的日子,能做的就只有等待。好不容易包裹抵達蘭嶼之後,還須等郵局極為精簡的人力整理、依序發派到六個部落,等待日程快則三天、最久可能三個禮拜。即便心裡偶有怨言,但是,看到綠色閃電到來那一刻,埋怨總會轉化為心疼和感謝,謝謝為人們捎來小島與本島的連結。那道綠色閃電之一是我們最喜歡的蘭嶼郵差,偉駿。
初識偉駿時,我正在地方的基金會工作,總有收不完的信件和包裹,但是在繁雜的收發事務中,漸漸發現偉駿的細膩:包裹總按照大小堆疊整齊,一目了然;基金會內有宿舍,因此除了公務信件之外,也會有工作夥伴們的私人信件,偉駿總是事先幫忙分類好,甚至在送信時提醒:「有妳的明信片喔!」、「你的包裹我放在最左邊,有三件。」久之,只要看見送信來的是偉駿,即便忙碌中無法起身去確認,也能夠百分百放心。
同樣身為外來的移居者,多數時候我僅只是站在部落邊緣,遠遠地觀望島嶼生息,但偉駿不同,他走進部落深處──確切來說,是走進了家家戶戶。除了把信件交付到居民手中,偉駿也跨越工作,交付了他對部落的愛、對生命的關注。這些愛與關注此刻化為文字,在他幽默的筆下娓娓道來。見字如見人,爬梳文字的時候,彷彿他就站在面前,笑笑為我們說著每一個故事。
「如何書寫島嶼」有時想來讓人緊張,我和多數居住於此的朋友一樣,側寫過文化觀察、記述過島嶼往昔,但關於這座島未知的還有太多,仍需要長時間學習與聆聽,下筆時總是戰戰兢兢。偉駿以長期在此工作的角度兼蘭嶼女婿身分,他所描繪的,不僅是生活在島嶼的感知,更是珍貴的文化智慧與稍縱即逝的共生記憶。看似詼諧的口吻裡,我們讀到嚴肅、與文明社會微微脫節的蘭嶼,島嶼在美麗的山海之下,也有它的憤怒、無奈和心碎,日子在「沒有辦法」中想出辦法,儘管地理範疇屬於台灣,卻更像是一個流離海外的小國,循著月亮與潮汐,走出自己的生存模式。
有一些禁忌看似不合時宜,有些傳統的堅持教人理不清頭緒,只能一點一滴去親身經歷,揉合長輩口述的生命經驗、佐以科學根據而慢慢釐清,所有的體悟都需要時間淘洗,再轉化為同理的思緒。我尤喜歡偉駿在書寫時,將憂傷化解,釋出溫柔悲憫,像是族人離世,他寫道:
「每次只要一有喪禮,部落的氣氛一定是安靜的,彷彿能聽到大海的哭泣聲。」
「當你傷心難過,我選擇靜靜地待在屋裡或涼台上看海。
當你眼眶泛濕,我寧願不在海上劃出一道道白色浪跡。
當你失去至親,我也在記憶裡尋找著和他共處的身影。」
一語道盡過去人們所不解、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懼已逐漸消解,隨著時代演進,我們以哀悼取代害怕,靜默,與喪家同在。
有時,他也善於自我解嘲:「以往購物時很少在看價格,喜歡就買,即便消費再高,反正還有信用卡可作為解套。而現在呢?購物得挑商品特價檔期選購,還必須檢查網銀存摺的餘額夠不夠,再查看信用卡額度是否超出預算,就連自己每天所沖煮的精品咖啡豆,都替換成三合一咖啡。
真不希望有朝一日低下頭來往口袋處看時,還會看到腳趾頭。能掏能吐的都盡了。
……雄厚的資本,我們沒有,但至少還有青春肉體作為蓋房的擔保品。」
我想,正是因為偉駿親身走進了部落,把汗水滴在島嶼的土地裡,才能將種種也許前所未聞的震撼教育淘洗成養分,讓自己的足根往更深的土裡長,然後冒出枝枒,長成一棵結實累累的樹,得以將養分傳遞下去,甚至回報曾灌溉這棵樹的人們。
很開心看到他將工作點滴和生活態度書寫付梓,以土壤為紙本,以身體和汗水為筆墨。蘭嶼的山、海深不可測,某個層面上,部落與人,亦是如此。偉駿的筆鋒深入淺出,將最接地氣的面貌呈現於此,而最深的情感,則留待走過的人放在心裡慢慢地發酵。
內文試閱
你是我的眼
──視力弱化的蘭嶼村民
「有人在嗎?阿戈斯(阿嬤,蘭嶼話)(註1)!」我在門口喊。
「希努嘎(你是誰)?」屋內隱約有人回應。
「伊冰固(郵局),吧都嘍岸(要印章的意思)。」我說。
「基答應(稍等一下)。」阿戈斯說。
已將信件及簽收板準備好的我,蹲坐在門口等候,有時候是兩分鐘,有時候是五分鐘。
過了一會兒,可從門縫間看見阿戈斯身體僵直,雙眼瞪大著,尋找門縫透露出來的光源。她左手拿著印章,右手摸著牆壁,一步一步地走到門前來。
「阿戈斯,小心一點,我已經蹲在妳面前了。(她根本看不到我在她面前,她雙眼的水平視線依然在我的頭上方。)把印章交給我吧,阿悠伊(謝謝)。」我說。
看她那雙眼的水平視線依舊看著我的頭上方(這時我是蹲著在蓋簽收章),當下我腦海裡還是縈繞著,剛剛阿戈斯走向我,是需要多強大的意志力,才能克服自己看不見的心裡不安。
若換作是我的話……算了,不可以亂想。(在蘭嶼非常忌諱這種不吉利的想法或言語。)
「阿戈斯,妳是完全看不到了嗎?」我關心地問。
只見阿戈斯用手在自己的面前左右揮著,說:「我早就看不到了。」
「這樣應該很不方便吧?」
「我早就習慣了,而且跟你說,我還可以到附近的田裡工作。」阿戈斯信誓旦旦地說。
阿戈斯說去田裡工作這一句話,我確信是真的。
我在蘭嶼各個部落裡,都看過幾個眼睛視力弱化的村民(註2),頂著大太陽或下雨天,也在田裡鋤草耕作。一開始,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,因為之前去某位馬然(叔叔)(註3)家裡送信時,他不是說自己看不到,無法簽名嗎?怎麼這時候卻在田裡工作,難道是欺騙我的感情?
一問之下,才曉得,原來他們確實是視力弱化到僅剩一些視覺光影,當然要他們騎車、開車,是完全不可能的,他們也是請家人載他們到田裡。至於要如何在視線模糊下鋤草耕作?依賴的是當事人對這塊田地及農作物的熟悉度,否則地瓜、芋頭的葉子可能就被當作雜草砍掉。
「阿戈斯,等一下我這邊蓋完章,把信和印章拿給妳之後,妳要小心慢慢地走回房間喔。」我叮嚀。
「阿悠伊(謝謝),米估婻(再見)。」阿戈斯拿著郵件,一樣對著我的頭頂上方說謝謝。
不過當阿戈斯轉身離開後,我並沒有馬上幫她把門關上。我繼續蹲在門口,目送她安全地走到房間後,我才把門輕輕關上。
我想起剛進郵局,開始學習投遞信件與包裹時,因為不曉得島上村民的狀況,所以都會一味地要求他們拿起筆來簽名。
有少部分的村民會跟我說:「我不會寫字呢……」「我眼睛看不清楚啊……」「我可以蓋手印嗎?」
要不然就是明明我已經在簽收格上把簽名位置打勾了,但收件人卻拿著板子在眼前晃呀晃,慢慢找到底要簽在哪裡。
對當時還是菜鳥的我來講,覺得不就是寫個名字,怎麼會都寫不出來?有這麼困難嗎?我在讓他們簽收前,也已用指頭指過一遍,但要簽在哪裡,他們卻還是找不到。
光是等這些收件人走到門口都要花上兩三分鐘了,我還得繼續等他們在屋內翻找印章。一天下來,我面對數百人的簽名、騎三四小時的路程,加上處理繁瑣的行政業務,根本會拖延到自己午休與下班的時間。
我的內心非常糾結。我很想催促對方趕快、快一點,但,我還是做不到。
後來幾次觀察下來,才知道原來我之前遇到的這幾戶都是「視力正在弱化」的村民。
從此之後,當這幾位村民需要簽收信件時,我都會特別幫忙。
在漁人部落,有位嘎嘎(哥哥),當我送信給他,請他簽名,他總是把名字寫錯格子,有時還會寫在別格的名字上,不然就是與自己的名字重疊在一起。
當我知道他無法判別書寫位置時,我會將板子放在平台上,請他將一隻手指交給我,我再指引他在哪個位置下筆,然後寫出第一個姓氏。接著,他試著將指頭當成字與字之間的距離,繼續寫出後面兩個字。
從他的筆觸中,我其實很能感受得到他沒信心寫出自己的名字。
若我都不幫他一把,將來不管我再怎麼喊:「有沒有人在家?」「XXX號有包裹……」他可能都會畏懼走出家門,面對郵差、簽收郵件。
……
當我與這幾位視力弱化的村民相處下來,我們已有共同的默契。
我花了一段時間,與他們溝通,若他們真的無法寫字時,他們可以把常用的印章放在身邊,當我來到門口喊:「有掛號包裹。」他們就不需要慌張地回到房內東翻西找。
現在,有些收件人聽到我的聲音或車子的喇叭聲,就知道是郵差來了,他們會把印章準備好,再慢慢走到門前。
我的心態也不再著急、沒耐心。即使工作繁瑣,寧可花點心思等待他們翻找印章、花點心思看他們慢慢寫好自己的名字、花點心思跟他們多說一點話,因為說不定我是當天唯一一個跟他們見面說話的人啊。
註1:簡偉駿為拉近與村民的關係,總是熱情地以蘭嶼話與村民打招呼。
註2:基因問題與近親影響,加上蘭嶼四周環海,海面反射的光害很強,村民容易患白內障、視力弱化。
註3及註4:馬然,maran是叔叔的意思,蘭嶼話,音似馬然,後文皆以馬然表示。嘎米婻,kaminan是阿姨的意思,音似嘎米婻,後文皆以嘎米婻表示。另外這些是簡偉駿對蘭嶼長輩的稱呼,不過並沒有親屬關係,而是一種親暱展現。
台灣來的比較好
──郵差快捷送上救命藥品
一般來講,只要有門牌,幾乎就一定會有郵件。
再怎麼人緣不好、做人失敗、比邊緣人還更邊緣人,還是會有台電給的電費單、自來水公司給的水費單。
不過有幾戶人家,明明只有兩位老人家,卻有一堆收不完的全聯、家樂福、藥局、百貨公司……的廣告信,奇怪的是,蘭嶼並沒有這些店家呀。原來是小孩子在台灣本島工作,但戶籍仍然設在蘭嶼,所以才會有這種狀況。
另外,還有兩種「比較特別的人」。
第一種是看到郵差就隨口問:「郵差,有我家的東西嗎?」這種大多只是想找我搭個話問候,但我仍會友善地回應。另一種則是定期會問:「郵差,有看到我的郵件嗎?裡面是我的『健保卡和藥物』。」
難怪,我就覺得為什麼你的健保卡要一直寄出去又寄回來。我心裡的疑惑終於得到部分解答。
但我仍有疑惑,於是我問:「馬然,為什麼你要定期把健保卡寄回台灣呢?」
「因為我身體有問題,需要長期服用特定的藥,但是我們蘭嶼的衛生所沒有這種藥啊!所以我都把健保卡寄給在台灣工作的小孩子,請他們幫我去醫院掛號、拿藥,再一起寄回蘭嶼。孩子們也很貼心,偶爾還會幫我買一些保健食品,那種補膝蓋的啦,還有補眼睛、治療腰痠背痛的也都有。」他說。
「原來是這樣呀。但這樣不是很麻煩嗎?寄來寄去的,萬一哪天天氣不好,飛機沒飛、貨船沒來,但又碰上你剛好沒有藥的話,不是要拖很久?」
「也沒辦法啦,在蘭嶼就是這樣。我們只能禱告、祈求自己的身體不要出問題就好。」
聽完馬然一番話,我手上拿著裡頭裝著健保卡及藥物的郵件小包,內心除了感到一陣酸楚之外,更多的是,我告訴自己:「原來我不只是送信而已,有這麼幾位村民的健康狀況,掌握在我手中。」
我常想,在這一塊沒辦法滿足族人醫療需求的島嶼,若能夠像台灣本島一樣資源豐富、方便,那該有多好。
這些有特別需求的村民,就不必將健保卡寄來寄去。交寄的郵資雖然沒有多少,但長期下來也是一筆小額負擔,何況有些是沒有在工作的村民,加上蘭嶼的氣候變化不定,藥物沒有按時進來,豈不是會讓村民坐立難安、提心吊膽?
治療病痛對離島的村民來說,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,怪不得常聽到「在離島根本沒有生病的本錢」這種話。
長期送各種郵件,我瞭解部分村民有等待藥物寄來蘭嶼的需求,因此我在區分郵件時,會特別用手摸,或搖晃幾下聽聲音,我用直覺來判定內容物,再根據地址分析收件人和我之前互動的經驗,來認定這份郵件是不是收件人很急需的。
但收件人苦苦等待的,並不一定是藥品。
有可能是申請小孩助學金的成績單,或在台灣工作的夫妻,生了小孩需要辦理生產補助的資料,又或者是家裡長輩請在本島的家人幫忙去刻新的印章,再寄回蘭嶼。(蘭嶼的老人家很多不會操作郵局ATM,所以都必須帶著存摺、印鑑章,來到郵局臨櫃領錢,偏偏像這種重要印章卻最常搞丟。)
有一位住在椰油部落的馬然,每當他將健保卡寄去台灣,讓他的孩子替他領藥時,他的孩子每次都會用「快捷郵件」,將藥品連同健保卡寄回來蘭嶼給他。可想而知,這是多麼爭取時間的行為,就是不希望讓在蘭嶼的爸爸等候太久。
而每天早上,在郵件搭第一班飛機進來蘭嶼,我從機場把郵袋接回郵局,若拆開郵袋,看見這位馬然的藥品進來了,我一定當天安排時間送給他。
有時他會提前幾天打電話到郵局,問有沒有他的藥和健保卡,我都跟他說:「如果我有看到,一定馬上幫你送過去。」
有幾次,他都還沒問,也不確定藥品寄到蘭嶼了沒,但我一早就出現在他家門口,請他出來領郵件。
他會說:「唉呀,怎麼這麼快就到了,真的很感謝你呢。」
其實,在離島蘭嶼並沒有快捷投遞區,只不過因為郵件內容物是關係到收件人的生命安全,所以無論工作多麼繁忙,我還是會犧牲休息、吃飯的時間,盡速把郵件送給收件人。
我對郵差這份職業的價值感與成就感,也漸漸在我心中建立了起來。
還有一位跟我住在同一部落的馬然,他也是固定時間一到,就會找我領藥的那種。
有幾次早上一拆開郵袋,我發現他的郵件是用快捷寄來蘭嶼,內容物上寫著「痛風藥」。
可想而知,他前幾天一定是吃了啤酒配海鮮、燒酒雞、生魚片等等這種「痛風料理」。
我在局內打電話通知他:「馬然,你的『痛風藥來了』,看你今天能不能騎車來郵局一趟領藥?」
(這位馬然很常不在家裡,所以都得用電話通知他前來郵局領藥。)
「弟弟呀,我就是因為『痛風發作』,出不了家門,更別說要騎車到郵局拿藥。你今天下班可以順路拿給我嗎?」
「喔……好啦,我下班再送去你家,你忍一下,但是酒還是要少喝啦。」
我曾經問過幾位「痛風專家的村民」:「衛生所開的痛風藥跟在台灣買的,差別在哪裡?」
「吼,你這個就不懂了。那個『台灣來的藥效比較強』,吃完後,痛風馬上就消失。這樣,我就可以再喝上好幾天……」
「上次我還分給誰誰誰幾粒痛風藥,他也說吃台灣買的痛風藥,真的比較有效耶。」
「早上原本還在家躺著,痛到不能走路,吃完藥,下午就在喝酒了。」
在離島村民眼中,台灣的月亮真的比較圓,因為台灣的痛風藥效比較強呀。